2022年9月3日 ,“地平線——李檣攝影作品研究展”在陜西西安的知也藝術中心開幕。展覽呈現了藝術家李檣自1981-2022年的攝影代表作品、有關出版圖錄及衍生設計作品,
此次展覽由著名建筑師劉克成擔任學術主持,著名攝影評論家顧錚、藝術家武小川擔任學術支持,策展人高非、朱艷坤負責策展,設計師姜延負責形象設計。展覽除了展出李檣歷年多種主題作品,還結合歷屆“李檣攝影博物館”優秀方案以及李檣歷年創作、文獻梳理,有助于讀者理解作者的藝術脈絡與思考。
李檣 ,當代攝影家,中國式紀實攝影的踐行者。出版有作品集《中國當代攝影圖錄?李檣》卷、《家園-陜北的鄉村生活》、《風景的肖像》,圖文集《故鄉為原點的風景》、《大地的背影》、《歸去來兮》,教學用書《專題與實驗攝影》等。在國內外多地舉辦個展,攝影作品被中國美術館、上海攝影藝術中心等機構收藏。
展覽將持續至2022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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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詩人、文學博士劉全德與李檣關于展覽的一次對話,特此貼出以饗讀者。
劉全德(以下簡稱劉):李檣老師,首先向你表示恭喜展覽開幕。
李:基于我三十多年的影緣,五年前,劉克成先生就說過要給我策劃個展覽,由于種種原因擱置了。后來,據朱艷坤說他和劉克成老師及劉路一起聊天時又說起此事,之后又有策展人高非加入。我也樂意,并促成了這個展。展覽的名字“地平線”是劉克成先生起的,武小川先生也提出了很好的建議。我對此一直心存謝意。與克成先生,還有多位朋友經過多次商議,確定下來。另外,本次展會的形象設計是姜延先生給做的。可謂是群策群力吧。
劉:是在知也藝術中心嗎?
李:對。
劉:他們發布的展訊我看了。其中有個評價很有意思。說:你的影像關注中國北方城鄉生活,尤其是故鄉陜北的鄉村生活,表達城市化進程中鄉村生活消逝的傷感,注重生命體驗,致力于影像非物質屬性的探索。你怎么看待這些說法?
李:我感覺比較中肯,也符合我的創作實際。
劉:知也藝術中心的判定,很接近臺灣攝影家張照堂先生的一個評述,他說:“如果以文學家比喻,李檣是拿著相機的沈從文。雖然南北的土地與人情如此不同,但影像中流露的溫馨、寬厚與包容,與沈老的文字一樣真誠而動人?!蔽覀兌贾溃驈奈臅鴮懴嫖鞯娘L情畫卷,是蠻荒與溫情、野性與慈悲的結合,筆下的人物與風景很有些散養的氣質,桀驁不馴,自成一格,非常注重湘西大地上極自然的未經文明洗禮的美感,希臘式的靜與美,怡然自得,童趣十足。跟你的有些攝影作品相比,我感覺的確有近似性。
李:可不敢這么說。那都是張照堂先生抬愛。我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最初拍攝的陜北影像,都是很普通的景觀,平凡至極的人物,動物,風景、院落,包括那些農事活動,鄉間風俗,看起來也是平平無奇,不抓眼球。和當時盛行的主流的攝影傾向很有落差。有的人是相當看不慣,認為它沒什么價值。我自己向來相信它是有趣的。對我而言,這些陜北影像的記錄很重要。但是我對自己進入攝影圈的前景缺乏信心。跟同時代的攝影相比,我算是沒有經過權威認證的藝術從業者。
劉:和眾聲喧囂的贊美自覺保持適當距離,這也是一種精神立場——旁觀者。秉持旁觀的立場,可能說更有利于保持藝術家原生的精神追求。
李:很難說。這沒有對錯之分。只能說是個性差異吧。
劉:其實,人文價值里本來就有一個靈魂向度,獨立自洽,不從眾,不從上。從眾導致格局上的媚俗。從上呢,無非就是要隨著權力的風向搖頭擺尾。
李:這是挖掘到中國當代紀實攝影的根本問題了。
劉:這么多年來,我看你的攝影態度好像沒有什么急轉彎式的那種變化。
李:別人做攝影,想的都是怎么做大,做強,怎么獲大獎,沖出亞洲,走向世界。但我不是那樣的,惟愿守弱,只要不喪失我的藝術底線就夠了。能夠拿著相機,拍一拍陜北故鄉,在犄角旮旯里覓得一點寬慰,我就很知足。我自認為:要盡量閱讀你親近和熟悉的自然,保留那些自己靈魂需要的視覺形象。不要去做偉光正的大師姿態,也無需配合某種近視眼的輿論形勢,內心里抗拒的東西終將不能持久。
劉:你的攝影和繪畫活動,都是這樣堅持下來的?
李:對。越到后期,我越是察覺到這一點。這些年,年輕一代追隨西方攝影的步伐,大潮襲來,各種主義,各種主張,一波又一波,有的波浪和潮頭大有鯨吞一切的架勢。要保持倔強,其實真的很難。大約2000年前后,我下定決心,不再做那些觀念驅使下的攝影和紀實,也不為繪畫而繪畫。至于媒體方面,我接觸得很少。2007年,得到張照堂先生的欣賞和肯定,我才逐漸發表了一些關于攝影美學的自述。這些議題的總體意思是說,要堅守中國當代攝影的人文主義立場。
劉:最近看了于濤寫的一篇。其中有這樣一段:“李檣作品當中的當代藝術元素,從一開始就貫穿于其影像當中,他一直都沒有放棄對生活的敏感與自己攝影語言的突破,這種深入他生命靈魂的當代藝術氣質又賦予他作品以更多的解讀空間,曾經我們能從中看到對這個世界的悲憫,之后還看到人性的寬厚與溫煦。”這段話從攝影語言開始討論,最后落實到你的作品精神屬性。我感覺他說的“悲憫”“溫煦”和張照堂先生說的“溫馨”“包容”,可以合而觀之,都是基于這個人文價值的追求派生出的攝影精神。
李:你說的這些,我基本認同。
劉:攝影圈的很多人非常熱衷于討論攝影的人文精神。有段時間,我挺感興趣。但那種研討到了尾聲,大家可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中國攝影的特殊性,就是當立足于本土,需要結合著國情實地操練的時候,我們該怎么執行呢?在攝影的執行層面,人文價值說到底就是一種人道主義的關懷問題嘛。
李:是啊,真正的人文精神,它是有價值的。發自內心的關懷,人道主義的共鳴,那完全是自然而然的靈魂流露,不能用于表演或作秀。
劉:只有在基于本土的詩意關照下,人文關懷和攝影的精神屬性才不相違背,而通過裝置、擺拍炒作出來的熱點話題,顯然是虛假的。
李:那么,有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就是這樣。擺拍和政策化的攝影裝飾,容易招致大眾的厭惡。民眾其實并不傻,誰是真的,誰是假的,終究瞞不了人。
劉:舉個例子來說,在紀實攝影的實踐中,人文價值本來就是紀實攝影天然的自生的精神元素。作為一個有良知的攝影家,你的鏡頭只要切入現實,就不能不把人文關懷放在第一位,除非你走進現實的目的只是為了拍些糖水片、裝飾畫。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只要人、景、物同時在場,共存于鏡頭里,我們就必然要觸發這個人文關懷的藝術機制。在主題和鏡頭上不加取舍,幾乎是不可能做到。
李:在紀實攝影中排除真實性追求,必然要閹割生活。原生態的生活現場很復雜,很豐富。作為日常的生活,它時常要攜帶著污泥濁水,沒有那么純粹,也沒有那么干凈。你就是在拍攝一個扶貧的主題,也會遭遇到與主題截然相反的語言提示,比如:貧困落后的山村里,往往保留著更多舊日時光,和傳統生活方式的印記。在莊學本先生記錄民國時代、西部風情的鏡頭里,蠻野的環境荒涼、空曠而落寞,光影變幻,令人極度震撼。但,我們在這樣樸素的攝影語言里,卻常常可以閱讀到中國人不屈不撓的樂觀、微笑和恬靜的表情。而當今有心表現新時代奮發突進的人物風貌的某些政策攝影,卻常常因為清空了靈魂本真而蒼白無力。這些例子很能說明,攝影家面對生活時,需要秉持一種尊重歷史的態度。我們要深刻明白這樣一個事實:攝影的鏡頭不僅掌握在攝影家手里,也掌握在現實和歷史形成的時間空白里。我們在拍攝現實的同時,也拍攝下歷史。不能把歷史的某些投影和落差全然排除。現實生活,其本身的真理和真相需要長時間沉淀。這個沉淀過程往往滯后于主題限定,滯后于當下意識,也脫離我們在攝影現場臨時設定的所謂主題和邏輯。歷史有它永恒的部分。紀實攝影應當發現這個時間差,不能撇開。
劉:聊得差不多了。你給做個總結吧。
李:我想用自己以前寫過的兩段話做個表達。一個是說:“我很敬重今天依然與土地親密的人們,沒有他們,我們將不是我們,我們將被徹底異化。”另一個意思是:“鄉愁不僅僅是遠離故鄉的那種憂傷心情,亦不是我們今天的某些時尚說辭。鄉愁是我們遠離故土的居安思危,乃至對人本和人性的重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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